发布时间:2025-03-10 17:33:55    次浏览
/本故事纯属虚构,请勿对号入座/一个美好的周末,就在电脑前度过了。等敲完最后一个字,时钟的小短腿早已迈过了12点的顶峰,向凌晨飞奔而去。站起来,晃晃腰,揉揉肩,列好明天需要做的工作,下班。楼道里间或还有几个房间还亮着灯,恰好看到老张坐在电脑桌前打哈欠,于是喊他一起一起打道回府。“喝两杯吧,怎么样?”我主动发出了邀请。只是一碟花生,两罐啤酒,小酌怡情,不算违反八项规定。算起来,和老张认识快一年时间了,但是除了运动场上的拼杀之外,平时的交流并不算多。于是,我们很快地感觉无话可说,只剩下手指捏开花生外衣的沙沙声,气氛略显尴尬。老张看着窗外的月亮,久久之后才无来由地说了一句话:“你在机关帮过工吧?”怎么会没帮过工呢?!我和他碰杯之后,说起了自己的经历:从当排长下连的第一天,就被叫去宣传股帮工,足足两年多时间。当时有个规定,说毕业不满两年不准进机关,而我满两年后却去院校读那个保留资格的研究生,所以走的时候还是排长命令。直到读研回来,才总算告别了贴在身上五年的排长标签。老张听着我絮絮叨叨地说着,又问了一句:“你帮工的时候有房子住吗?”房子吗,倒是有一间,在单身干部楼的最边上,旁边就是24小时工作的小工厂,开始时噪音吵得根本睡不着,后来才慢慢习惯了。那个窗户是不能开的,只要一开就是满屋子的黑灰……“不错了,你已经很幸福了!毕竟有套房子住!”老张猛地一仰头,举起啤酒罐就向嘴里倒去,只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,喉结上下活动几下,一罐子就清光了。他把铝管捏扁,朝着一旁的垃圾桶扔去,听着那声响,然后向我讲开了自己的故事——/ 开启回忆模式的分割线 /我进机关帮工,是在当排长两年半的时候。那时候,我们单位从军校毕业到调正连,普遍要4年左右时间。于是,同一批毕业分配到单位的同事,看着我满脸都是羡慕,因为他们总认为我能够在满三年的时候调职。那时候,我也是这么认为的。为了好好表现,我每天都要第一个赶到办公室,打扫卫生,为科长端茶倒水。然后就是学习业务,积累提高。我们那时住房特别紧张,家属区都被转业多年的人员占据着,所以我们这些在机关帮忙的人,必须自己解决住房问题。开始时,我是睡在办公室的,可是有一天加班晚了,第二天起床有点迟,被领导发现了,于是挨了一顿熊。从那以后,我就在临近的城镇租了一间小单间。每个月才一两千元的工资,光房租水电都要开支三四百,每天上下班还得骑车半个多小时,而且很多都是黑灯瞎火的土路,磕磕碰碰自然是常有的事情。 有一天早晨下雨,我赶着去上班,结果自行车轮子一滑,整个人都摔倒了水沟里,变成了落汤鸡。回到单位以后,没有时间和条件擦洗,只是胡乱抹了两把,就换上了军装。结果,那天我一个劲的抖啊抖啊,直接被冻感冒了,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。虽然有种种不方便,但是比起分配一套宿舍来,我更期盼着能够在机关落个编制、下个命令。因为不下命令,心里总是空落落的,没一个安全感。到机关后不久,就碰上了过年。那一天,科里的公务员去机关饭堂领回了过年的福利,也给了我一份。米啊油啊肉啊装了一大箱,虽然很沉重,但是我绑在自行车后座上,一路歪歪扭扭搬运到出租房里,心里还是挺开心的。没想到,第二天那个公务员一脸黑线地找到我,说这个福利只有有编制的人才能领,我的那一份还得退回去。一听那话啊,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日也思、夜也盼,就盼着领导给下个命令。可我侧面跟科长提了几次,他总是打哈哈,说已经列入考察对象了,只要表现好,肯定是没问题的。只是后来有个老乡告诉我,不能下命令的原因,就是科里有个编制被在上级帮工的哥们给占了,只有等他落了编,我这才能顺利调职。慢慢地,跟我一批毕业的同学,陆续调了正连。有的当上了主官,有的在团里当了干事。换新式制服了,佩戴着资历架,人家一眼就看出来我还是“一颗星”,于是看我的眼神就多了几许只可意会、不可言传的意味。所以呢,我也尽量躲着他们。要是不能落编,给分个宿舍总可以吧?在帮工的第9个月,我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。虽然只是两人一间的简陋房间,但是比起风里来、雨里去的艰辛,至少省了车马劳顿之苦,还能在加班之后多睡上宝贵的一个小时。对于这一切,我感到很满足。帮工的第12个月,我结婚了。妻子在县城上班,有时周末转几趟车来看我,只能在房间里坐一下,在饭堂吃顿饭就得回去。虽然室友很配合,一到周末就窝在办公室,尽可能给我更多的二人世界,但是这毕竟是权宜之计,时间长了妻子也总是抱怨,说我们这正大光明的夫妻,反而偷偷摸摸地像小三,听到门锁响都要吓一跳。真的好想有个属于自己的窝,哪怕再小再简陋,也是属于自己的家。随着妻子的怀孕,这个愿望越来越强烈,甚至一度超过了在机关落编的愿望。于是乎,我就像祥林嫂一样,一遍遍地找领导陈情,诉说自己的难处。平时,我就像兔子一样机敏,随时竖起耳朵,机关哪个人要转业、调动了,家属房哪家准备搬迁了,就第一时间赶上去,请求他们把房子转让给我。我几乎就要拿到了钥匙。那一天,有个转业干部答应只要我花5000元“买下”他房间里的破烂家具,他就把钥匙交给我,我毫不犹疑地答应了。当第二天,我找老乡借来钱,欢天喜地过去找他时,他却一脸不在乎地说,昨晚已经有人出价8000元,先下手为强了。我压抑了很久,很久,才平复下心情,转身离去。下楼梯时,忍不住满眼泪花。在机关帮工23个月了,妻子去我的老家生孩子,在孩子出生半个月之后,我就返回了单位。一方面,是单位确实有事,科长都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尽快返回;另一方面,更是房子像一座大山,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,必须得赶快想办法。第27个月,妻子准备来单位了。我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沉重,好几次加班过后凌晨回宿舍,根本睡不着,害怕面对妻子失望的眼神,害怕孩子没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。又怕吵醒了室友,就躺在床上,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。真是谢天谢地!想尽了种种办法,走过了调调弯路,总算找对了“真神”。在她们娘儿俩到来前一个星期,我领到了新房的钥匙。有了房子,心情都舒畅很多,不经意间都会吹着口哨。工作之余,到处找别人淘汰下来的旧家具,掉皮的沙发蒙块新布,缺腿的桌子钉个脚,宣传科仓库找台勉强能用的电视机,三凑五凑,居然把家里布置得有模有样。那天,妻子抱着孩子来到房间之后,看着眼前的一切,也感到很满意。比起以前的集体宿舍,这里虽然破破烂烂,但终归是我们幸福的小家了!眼看着抚养孩子的开销越来越大,要强的妻子再也坐不住了,在我帮工的第29个月,她就去了县城,找到了一份新工作。由于工作很忙,加上交通不便,她只能跟工友住在集体宿舍里,周末才回单位陪我们。我妈从老家来替我带孩子,但是孩子刚跟妈妈分开,也就跟我熟悉一些,白天的时候还好,一到晚上都哭着闹着要我抱要我哄。于是,我只能在每晚下班后,给女儿喂饭、洗澡,哄她上床睡觉。然后,我再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,去办公室加班。这时,就换成我妈在一旁看着孩子。凌晨一两点的时候,女儿一般会醒来,那时候我从办公室回到了家,给她冲一杯牛奶,再拍几下小屁股,她又会甜甜地睡去。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是这样带着孩子,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行着。直到那天晚上,科长带着我推一个迎检汇报稿,写着写着就忘记了时间。直到我一抬头,看着当时居然已经凌晨三点了!我里咯噔一下,仿佛都能听见女儿的哭闹声,赶忙跟科长请假。他也知道我家的情况,就让我早点回去,他一个人来完成剩下的工作。我一路大步走着。从办公楼到家属区,要路过一个大操场。皎洁的月色之下,朦朦胧胧看到一个妇人,抱着孩子在操场上转圈。我心想真是怪异,怎么半夜还有人不睡觉,出来赏月呢?再走近一点,看着那身材,越看越像我妈;听着那哭得哑哑的声音,越听越像我女儿。我不由急得出了一头大汗,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,没想到真的是她们俩。女儿认出来是我,转眼间不哭了,伸出一对雪白的藕段一般的手臂,要我来抱。我一边晃着哄着女儿,一边问妈:“半夜你怎么不睡觉,在操场上瞎晃什么呀?”语气里不免得有些责备。“她看你不在,闹得可厉害了,还打翻了奶瓶。我这不是怕影响人家睡觉嘛,只好来操场上转圈,顺便等你回来啊!”妈妈也是一肚子委屈。回家一看,满地狼藉。灯光之下,才发现女儿的手上,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,又红又肿。床是睡不了了,我抱着女儿,坐在沙发上,就让她在我的臂弯里睡觉。妈妈好几次要替我,都被我回绝了。我只是觉得,有愧于女儿,无法给她更多的关爱。手脚酸麻也无所谓,只要女儿能睡一个好觉,我就能感觉心里有一些安慰了。那是我在机关帮工的第30个月,那是我铭刻一生的月光。此后的生活中,月光下晃动的声音,沙哑的哭声,一次次地回响在我的梦境里,催促着我,更多地关爱她们,给予她们安全感和幸福感。过后几天,我终于得到了调入机关的命令。没想到,接到命令的时候,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波澜——以前,总想用这纸命令来证明点什么;现在呢,只是有了些许的安慰,觉得有了这个命令的保障,我就能够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那间蜗居里了,就能努力地给女儿一个遮风避雨的小小空间。/ 关闭回忆模式的分割线 /听完了老张的故事,我久久没有说话,也只是一同抬头去看窗外的月亮。“你说,现在的风气是不是好多了?再也不会有帮工30个月的排长了,再也不会有到处求人弄房子的时候了,对不对?”“只是这个加班呢,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减少?”“或许是个比哥德巴赫猜想更难解的题目吧!”我们相视而笑,又一次碰杯,咕噜咕噜各自喝完一罐,伴着微醺,回宿舍睡觉。